大暑,是一年之中第12个节气,也是夏季最后一个节气,再往后,便是立秋。太阳肆意地朝大地挥洒着光热,蒸腾出潮湿,自上而下演奏着一场“湿热交蒸”的进行曲。大暑三候为:“一候腐草为萤;二候土润溽暑;三候大雨时行。”
《格物论》说:“萤是从腐草和烂竹根而化生。”浪漫的古人以为,萤火虫是由腐草本身变化而成。
因为萤火虫多在夏季水边的草根上产卵,幼虫作蛹潜伏入土,次年春天化为成虫,“腐草为萤”一词便是这样由来。
土润溽暑,说的是土壤湿润,空气湿热。
行至大暑,降雨增多,土壤、空气湿度大,温度高,在这样的水热条件下,农作物进入“狂长”阶段。溽暑,也是说的暑湿之气,指盛夏。
宋代词人周邦彦在《苏幕遮》中提到的“燎沉香,消溽暑”,描写的就是暑热盛极时候的景象。
烧伏香是大暑的特殊习俗,在旱、涝、风灾频繁的季节,古人焚香,祈求风调雨顺。
而《苏幕遮》上阙还写到“叶上初阳干宿雨、水面清圆,一一风荷举”,这又是何等曼妙,正对应大暑第三候。
在这雨热同季的潮热天气,气象更加莫测,雨水随时都会落下。
放眼望去,满塘荷叶上跃动着天空中下落的小精灵,解了暑气,也让欣赏之人聊慰烦忧。
暑热当头,聪慧的人们自有方法与暑气相抵消。
夏日催开荷花,也让多情的古人有了一腔诗情的释放。他们邀上三五好友,泛舟湖上,赏荷饮酒,临水作诗。满眼淡粉、洁白,还有莲蓬的绿意盎然,再加凉意阵阵,正是“只消山水光中,无事过这一夏”。据《典论》记载,三国魏文帝时,光禄大夫刘松奉命前往河朔去统率袁绍的军队。他同袁绍的子弟整天一起饮酒,三伏天更是昼夜不停,常常喝得不省人事,凭借饮酒“避一日之暑”。这种靠饮酒来逃避暑热的方式被称为“河朔饮”,也称“避暑饮”。后人因这一典故,用“河朔饮”指称酣饮。
这一饮酒的习惯延伸至了现代,无论是啤酒、果酒,还是其他酒种,在夏天都能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。每当这时,冰块落入酒中,就碰撞出一整个盛夏的开怀。大暑,既是夏天的收尾者,也是秋天的报信官。一年的岁月由节气切割,也由节气组合。司马光曾有一首《六月十八日夜大暑》,其中说:“老柳蜩螗噪,荒庭熠燿流。人情正苦暑,物态已惊秋。月下濯寒水,风前梳白头。如何夜半客,束带谒公侯。”我们可以想象,几百年前的一个大暑之夜,老柳树上蝉鸣喧嚣,被其吵醒的司马光难以入眠,步至庭院。他看到荒草之上,萤火虫翩跹,微光闪烁。大暑时节,物候已感到秋意。他用寒冷的井水洗濯,梳理白发,想到自己的人生也即将走到秋天。年老的自己,再也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,有精力为公侯建言献策了。
苏轼在《行香子·述怀》中,也有“叹隙中驹,石中火,梦中身”的句子,人生几多失意,便有花间的沉沦、避世的归隐。然而乐观豁达的苏轼,也不忘提醒我们:“酒斟时、须满十分。……且陶陶,乐尽天真。”一方土地之间,生命的更迭不曾停止。只要懂得欣赏此刻,便发现光阴缱绻未改。唐代白居易的《销暑》中写:“眼前无长物,窗下有清风。”就让窗前一树的风,吹动斟满十分的酒,洗涤长达百年的尘梦。